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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北京的一場活動裏,臺上的大螢幕正在放映一小段錄影,其中有一段林夕的訪問。林夕一亮相,台下立刻聳動起來,甚至有人尖叫“林夕呀!”

這個場面讓我想起從前和他做同事的那段日子。林夕不常上班,他用不著。林夕也不開手機,因為他不需要。要是哪一天下午,他睡醒了,詞也暫時寫完了,心情甚好,決定回來巡視一下,公司裏頭就會為他醞釀出一股奇特的緊張氣氛。通常是由他走進大門那一刻開始。從保安到各級員工都要奔相走告,然後有人打電話告訴我:“夕爺返嚟啦!”無論正在幹甚麼,我都要暫時放下,和大家說一聲:“夕爺返嚟啦!”而且人人都明白都諒解,任由我丟下會議不管直奔上樓。跑到他那一層,每一個人都會抬頭跟我說:“夕爺喺房度。”一進門,就能看見許多人圍著他,其中幾個是公司裏的資深創作組長,他們輪流負責為他出去買下午茶餐。而我們的夕爺,則一邊吸著煙(這裏是全公司除了老大姐辦公室以外唯一可以吸煙的房間),一邊檢閱桌上堆積如山的信件,然後慢條斯理地打開下頭準備好的茶餐,看一看,聞一聞,偶而留句評語:“我還是不吃了。”

在我的記憶裏,這些片段總是和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裏頭的某種場面混雜在一起,那種山西財閥從外地回到自己的山莊,一路上紅燈點起,沿路還不斷有人高喊“老爺回來啦”的場面。我們一大堆人等著見林夕,誰要是有幸能和他說上兩句,他的房門還真該掛上盞大燈慶賀一下。千萬不要誤會,夕爺絕對不是肚滿腸肥的大老爺,他很瘦,簡直是太瘦了。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,總是在一段話與另一段話之間稍作停頓,就和他寫的文章一樣,休止符用得比較多。他對人和善,不怎麼見他動氣。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大家就是喜歡用一種對待老爺的方法來對待他,在他的態度配合下,就會營造出強烈的喜劇感。

北京的朋友說,林夕去他們那裏演講兼簽名售書的時候,會場裏人山人海,擠得水泄不通。任何作者要是遇上這光景,都會加快手腕運動的速度,把自己變成簽字機,務求以最短的時間清理最多的讀者。可林夕不這樣,他竟然喚人祭出硯臺筆墨侍候,堅持要用毛筆來為讀者簽名留言。於是幾百人列隊翹首以待,心急如焚又不好出聲催促。林夕身邊的工作人員則滿頭大汗,拼命磨墨,但怎麼磨都趕不上讀者的熱情如火,墨池一下子就幹了。現實所迫,他們試探性地問:“不如換用現成的墨汁吧!”再後來,連林夕都覺得不對勁,這麼簽恐怕得在現場留宿一晚,才勉強地拿出一支科學毛筆。朋友憶述,當時大家都松了一口氣,唯獨夕爺臉上不免有一絲惋惜的神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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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文道

梁文道

134篇文章 13年前更新

生于香港,少年长于台湾,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。1988年开始撰写艺评、文化及时事评论,并曾参与各种类型的文化及社会活动。首篇剧评见于《信报》文化版。曾为多个文化艺术机构及非政府组织担任董事、主席或顾问之职,现为凤凰卫视《开卷八分钟》主持人,凤凰卫视评论员,中国内地、香港及马来西亚多家报刊杂志专栏作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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